雨块冰川区域

无色无味 斑斓炙烈

【罗渽民】触刺水母






1.3w

*插叙特多

*淡白小众类型

*拼凑型细节多

(放慢/弃阅读)






      利用水光使醺斓色泽准渺降落的水泥地旁,傍晚雨慵懒镶上这趟列车,偌大的圆灯晃入视线,多余的红打在拦路的白棍。过于美,想去掰断那根轴,然后冲上车顶呐喊。

      哐啷响似有声沙石右至左穿过视听隧道。庭奕浅坐在路边短柱,中筒黑靴碾了一两下脚跟那条软掉的柴木。吸完这根,烟雾散剩两分,蒂串着残余橙红扔进硬草枝,也就跟这里彻底断裂。

      庭奕浅。一个踩过国界线才会出现的名字。

      哼,很好。

 

      再去适应回国后的一切还是挺累的,自己的话。庭奕浅没有过多去预想接下来生活的走向,只是想跟以前完全不一样。

      尝试换窗帘比想象中难,还好这个低调的灰黑斑马纹,正正贴中自己的偏好。踩上窗台,室外单调的橙黄灯色在视野内格格不入。客厅的灯都没开,灌了一大杯冷水,洗了个温凉水的澡,整个后背触着舒适时才有实感。

      “我正在新家,准备睡着。”

 

      罗渽民走出学校储物室改造的暗房时,额上有点细汗,路过操场被一阵冷风醒到。冬天终于要来了呢。这么想着一边踢走脚边的石子。

      “喂,我快到面包店了,是哪个转角啊。一家有咖啡,一家灯饰很大写着‘White Romance’。”

      “咖啡那间!六点前能到吗!”

      “打的快到了,只要店家准时,那就可以。”

      “我就蹲在门口看着啦,谢谢你兄弟!”

      “嘟···”

      罗渽民走出店门口拎起来掂量几眼,黑森林比预料还做得漂亮。别人表示厌恶的睁眼挑眉撅嘴,在他这里是“很不错噢”。

      司机见到他有点惊愕,可能因为素颜仍带点惊艳的漂亮。不同于女孩,却又差别于男孩的玲珑剔透感,说不清那是属于哪一种干净。

      他不想浪费时间陪其他人玩什么派对,所以拜托司机给好好载到学校附近的艺术室门口,交给微胖的“痞子”朋友。今天是社团获奖一年的日子,都跑着出去准备派对或打扮,只有罗渽民还呆在暗房扩洗找了好久那筒菲林。他想,这应该是自己唯一还愿意为他们做的事。拍摄时,他记得每个人脸上随抓即能回味很多年的兴奋、愉悦或感激等情绪,但现在看,褪色或彻底换掉的热情就像不顺眼的作品。洗好的彩色扔掉,只好重新弄个B&W的。罗渽民特别不喜欢做违心的东西,但这好像只有他自己知道。

      “叔叔,这上面绑带还夹有装相片的。麻烦你啦,谢谢。”罗渽民的笑还是很甜很真挚。

      “哎呦,靓仔除了长得好看,还这么有心思呀。你放心吧。”大哥给亮出个右拇指点赞才开车走。

      忽然闲下来,罗渽民干脆径直走向刚提起好奇那家店。渐渐昏暗下来的晚霞片片散散,映余下两寸偏圆的光晕到他脸上,犹拧开红酒瓶口会泵出的诱醇气体,悠然隐约且不可抗拒。

      “Stopp.”

      晃视线的“White Romance”前,有个橙色小霓虹灯卡到较低处圈着这个词,外围的绿矩形圆角线光在绕动。特别不显眼,却最吸引罗渽民。他一直跟别人很不一样,尤其是品味。

      角落转个弯才看得到的店门口很小,罗渽民有点等不及揭开谜底,脚步越走越快。绕过几米的窄路,见到能把整个门口蒙住的大屏风,镂空纹漏出点橙色光。他把眼睛凑到不那么遮蔽的口,盯着大概一米半外穿黑色防水带帽短风衣低马尾的人。她好像在画什么。

      半分钟过去,他仍没有移开半寸的意思。感觉干燥,吞下口水时,喉结滚动发出轻微的声响。猛地一回头,凌厉的斜视吓得罗渽民松开进来前就捏在拳心的钥匙串。他微张口,瞳孔忽地扩大,认出了这张素得雅致、不白皙却散发着清透韵味的脸庞。

      他跨步过掉屏风,踏进两人同频相迎的视线。她的眉弧骤然上扬划了两下,带点抖动的眼眸底下空出些许眼白,随即又在抿唇时迅速将惊讶转为温和。似乎,他是唯一能在瞬间这么改变她的人。

      “庭奕···浅?”低音回响在狭小空间。

      “打烊了。”有点不自然地转过身,背对他。

      “你···是纹身师?”快速扫过一圈才开口。

      “对。今天打烊了。而且门外贴着,不接你这样的顾客。”明明是在拒绝,却感觉她自己更不开心。抠太久的左食指周围快要因这挫力裂开。

      “我是怎样的,为什么?”起身迫使他出去。

      “请不要再来了。”推了手臂几下。门“啪”的一大声关掉,挡他在外面。

      庭奕浅在门后捂着心口,起伏颇大,甚至感觉有点呼吸困难。

 

      洗澡后,罗渽民正躺在宽大的床上思绪变深。月光今晚很亮,越过窗脚,将温柔之色,围束起又放慢晕开,轻碰水泥调的墙。床的右上角刚好有片三角区域的光,罗渽民稍微伸手,半空中转动手腕去握。不肯完全松开的指间,似在落散着一滴滴美丽的光。即使令澄澈迷人的脸庞浸于柔光,他却仍稍蹙着眉,眼眸谜漾着疼惜。

      正如那束璀璨过度的花火,那只成为特例的草莓味蛋糕,那个痛觉万分的吻。

 

      拧开橘子汽水抬头灌,喉结咕噜滚动,罐里的气泡闹腾到喷上眼角,一点凉凉的感觉。罗渽民用力嗅光清甜的气味,转身继续去找她。第一次来日本的花火大会,没想到玩了个一碰就破的小捞鱼网就剩自己闲逛,连墨鱼丸都是单独走着走着忍不住去吃的。

      走到河边,发现一个人偏少的视角站位,能看到很近的烟花。罗渽民眼看就要开始,好奇与心痒已经盖过要找她的专注力。

      烟火猛烈一响,蹦擦过天空,花朵绽放的即瞬之力栩栩如生,充斥桃花线条里的眼眸世界。微微垂下的长密睫蘸着水雾,笑容正无限放大着内心那份感动。

      第一次一个人在日本感觉不孤独。

      “罗渽民。”

      “对不起,我不喜欢你了。”

      他笑着转过身,却听到渐渐靠近自己的她,说出这样的话。其实并不觉得奇怪。罗渽民一开始就知道,他们只适合当好朋友。

      身后的花火璀璨过度,映在她略带抱歉的眼睛,分不清是熠动的还是黯淡的。罗渽民还是微微笑,摸摸头,给了彼此一个还不算最低温的拥抱。

      “保重噢。”

 

      到窗台浇点水,盯了几眼水仙和仙人掌,庭奕浅忽然听到远处轰轰烈烈的花火余响。缤纷即使隔着楼廓或云层,仍尝得出是鲜活且炽热的。她呆在原地放空了好一会。

      “啊,要去便利店来着。”

      罗渽民晃悠着身子在街道上走,手中的第六罐空啤酒易拉罐被捏得变形。说不上特别难过,但确实很失落。因为她是自己在日本当交换生认识的第一个朋友,也是第一次交的外国女朋友。

      揉着眼睛,他打开楼下的信箱,东西多得瞬间卸出来。罗渽民懒得一个个捡,干脆坐在地上看了起来。其中一沓比较有重量的,是一两个星期前跟她去箱根拍胶卷洗出来的六寸。他不拍人像,但那天兴致很高,利用很多有趣的构图和场景空缺,将牵着的手、情侣鞋和空闲时放下来的随身物等拍了进去。还有一张,是暮色流淌下的背影。他的眼角,立刻涌了点泪水出来。

      便利店里剩下很少可以选的即热食物,庭奕浅随便买了紫菜卷和蟹肉棒寿司,就夹紧身上的羊羔里绒棕黄色外套小跑回去。路过信箱想拿点东西,她看到有人坐在那,带点犹豫走近。

      庭奕浅瞄了眼他上方开着的箱和地上撒了不少的信,记起有一次她捡起贴在箱外面的表白信。本来不想看的,但封面就是彩绘得很可爱的“813”、“生日快乐”和“Dear”等字,一下就获得过多信息。

      心想这人一定很受欢迎。可为什么坐在这的身影,看起来如此落寞。

      她有点不想移开脚步,就那样陪着他,没有任何原因。或者他就是那个原因。

      箱子里的生日蛋糕,是今天下午朋友送的。庭奕浅本来写稿连续二十多个小时没睡,完全不知道外面天黑天亮代表星期几。现在抱着蛋糕发愣,才有了自己十二号生日的实感。

      罗渽民还在专注地看着信,部分是家人朋友在韩国寄来的。听到动静,嗅到些许清香,他才发现庭奕浅站在自己身后,下意识瞪大眼睛,身体后移了一下。

      “不好意思,我有妨碍到你吗?”罗渽民不经意就讲了韩语。

      “没事,我准备走了。”

      踩上楼梯大概五六格,盯着罗渽民的黑色顺毛时,他吸了吸鼻子,感觉哭完没多久。庭奕浅重新走下来,掀开了蛋糕盖子,托在掌心放到他跟前,有点点融化变形的奶油依然粉嫩可爱。蹲在罗渽民身旁,她像一个还未拆封的大型礼物,期待他能因此稍微开心起来。

      “生日快乐。421男孩。”

      “这个蛋糕是你的。”

      柔柔的字句里沁着真挚。

      罗渽民湿过的睫毛刷动着,眼神变得很亮。只是稍稍侧过头看着自己,都能朴实捕捉到这份真诚的美丽,和他轻微弯起的笑眼里,饱含的深情。

      “生日快乐。”

      手表的秒数跳到了另一天的第十三秒。

      今天是几号都可以,是我们的生日。

 

      罗渽民抱着蛋糕回家,怔在桌前,脑海里飘过一片片有关庭奕浅的花瓣。睫毛衔接处因为哭过和敏感痒痒的,他闭上眼睛试图理清混乱的思路。清晰且一袭而进的,是春日里的一个场景。稍作停留的片刻,罗渽民眯上眼抬头,扬起温煦的猫咪笑,曝在刚刚好的日光。沐于春风的双眸,漾动着即刻的映画。是她为小朋友撑出拦河,伸出修长的手臂,奋力用树枝撂下彩色皮球时洒下的樱花雨。

      好像走进了一个,只在春天,仅现给自己的玻璃水晶球。漫天的粉色雪花,刮起的微风,吹乱的刘海,树脚下有被触动到的自己。现在,脚下多了个草莓香味蛋糕般的粉底座。

      原来是你。

      按下掌心那瓣重新开的樱花按钮,雪花再次滚动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晨曦后,他跑上六楼,又放慢脚步,小心地将草莓糖放进613门口左边挂钩的米白束口袋。猫眼下方勾着一个透明亚克力长方形立体凹型字“Stayy.”,被倒了红酒的棕色鞋柜小个简约,偏日系的几双鞋放得很正。干净舒服的生活气息。他傻傻地看了很久,然后自己偷笑。

 

      今天他也带硬糖来了,不过是薄荷味的。他猜想庭奕浅现在的状态,或许喜好已经换成这个。推开阻力感很强的旋转式半叶铁门时,罗渽民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  脚步越近,能认出来那段慵懒的旋律。罗渽民又在屏风前偷看,这次看到的是庭奕浅正在给一个男顾客做刺青前的准备工作。

      轻柔地擦拭消毒、仔细地检查图案、有条不紊地换取工具···滋滋的微响拂过鼻尖,停靠耳畔,一寸寸颤动像在心旁打出问号又立马获得解答。

      等她稍空下来,罗渽民直接进去,手心的薄荷糖捏得更紧了。那位顾客瞟了眼他们的对视,察觉氛围有点不对劲,捎走衣服点点头就撤了。

      “你···”

      “不用赶我走,就呆到下个客人。”

      庭奕浅从他身前走过,带点复杂的神情应付他侵略性的抬眸。跟着半圆弧划过的,是眼白底下呲溜泵出的零星火花。听到了她忍不住轻叹下的一口气。

      罗渽民接过那杯温水,在一起等待的过程中,仔细留意着庭奕浅低头收拾刚才的工具,再打开素描本勾勒线条。

      似乎是很熟悉罗渽民这样的视线,庭奕浅并没有觉得不舒适,反而能在这片稍显陌生的地,稀罕般获取到现阶段从没想过会有的温暖。

      “为什么还来。”

      “想跟你讲很多话。但我不会一次过说完。”

      庭奕浅停下笔,侧过头盯着他。

      “能教我画一些纹身特有的图吗,最近我们有个课题,我选的作业就是相关的。”

      视觉设计系的作业比较特别,他们学校尤为跳脱。但这正好完美达到罗渽民的预想。他当初要考这个研究生,绝大部分原因就是独树一帜的教学风格和富有个性的实力老师。烧制玻璃,涂鸦街区,装画直升飞机等随性任务,在罗渽民的学生生涯焕发着鲜活的色彩,刺激着身上的艺术细胞。这次自选的纹身主题,刚好就是在重遇庭奕浅的两三天前发给老师确定的。

      “答应我吧。上飞机前你落下的东西,做完作业我会给你。”

      “那是什么?”

      “答应我,以后就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  “好。我答应你。”

      罗渽民终于放松笑了出来。庭奕浅没有过多揣测他的目的,毕竟在一年前,她就已经认定罗渽民是个很特别的人,特别到想要一下子彻底给出不一样的自己。

 

      第三次来到这个转角,被文艺或浪漫等略显空泛的店包围,这个线圈灯块依然是最奇妙的。在罗渽民眼里更是独特。

      擦完那支喷枪,庭奕浅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缓解失眠的疲劳。昨晚她下班下得很晚,最后一个客人离开很久仍坐在沙发上左思右想。日本的一切,不可避免地重新被倒入情绪河流。本来为了完全隔绝那些,随便编了个理由推开他的,却还是不得不放弃。薄荷硬糖,撕开后居然没舍得吃下。

      他特意想到自己的新变化买的。怎么舍得吃。

      罗渽民,一个无论跨越哪条国界都不可能忘记的名字。

      “你吃早餐了吗,我给你带了杯草莓拿铁和水煮蛋。”

      “还没,谢谢。你呢。”

      “果酱吐司和浓缩美。”

      “开始吧。”

      “好。我昨天做了详细的导图,你应该能用专业角度知道我需要补充什么知识。”

      在庭奕浅阅读他的资料时,罗渽民已动笔画着什么。

      他的侧脸原来是这样好看的啊。只敢偷偷看向右边的庭奕浅,有点发愣。

      轻巧眨动起,睫毛差错翘上一小截,跟平直或垂下的构成美丽的角度。把所想唰唰画出,映在澄亮的玻璃珠上与棕瞳隔窗相碰。不知不觉中,这样投入的状态将她的注意力全部卷走。

      是那天同样认真的放大近景。

      一个晴朗适温的秋日,山羊懒洋洋上小坡后,走进因那幢楼形成对角线劈开的阳光和影子之间,后脚跟刹车的缓冲力令毛茸茸的屁股悄悄摆动。罗渽民刚上完映像课骑车回来,单车停在后花园旁。

      见到熟悉的老板从门侧下车,罗渽民飞快走了过去打招呼。交换了彼此欣喜的表情并开始聊天。

      附近开牧场不久,罗渽民就跑过很多趟。不仅跟大家混熟,给动物们喂吃的、清扫小棚和赶羊等都试过,他还很喜欢摸摸他们的额头沉浸那些微笑回应,拍拍屁股看他们的憨傻回头。

      “今天又很早下课啊。”

      “对啊,一骑回来就碰到你们。小山羊适应你的车了吗,还要买晕车药溶水里给他喝吧。”

      “啊,要啊!就是赶着去买,都没空放他出来吃草,阿鱼那小子就已经牵他出来这上了坡啦。我打算路上见到市场再给他买点。”

      “哥,等会。我们花园有。我牵他过去吧。你满头大汗的,先去车里休息,不能疲劳开车的对叭。”

      “好。那就麻烦你了,渽民。”

      罗渽民记得今天是山羊远途例诊的星期三。牵他过完马路时,还一边低着腰贴在耳旁说了气音的鼓励话语。山羊也似乎早就认他做自己的好朋友那样,嘴角微笑上扬。

      “咩咩,你乖乖在这里吃噢,我去给你装个水。”

      “怎么样哇,哥哥专门种给你的草香吧好吃吧。我都研究过了呢,是很适合我们咩的体质吃的呢。不用担心噢,我们咩很快就会好的。打针也要乖乖的,不能乱动噢,知道吗,嗯?”

      罗渽民的手撑在膝盖,超近距离跟山羊讲着话。感受到他有在听就蹲在一旁,用手温柔摸着,眼里都是爱意,笑得很动人。

      庭奕浅抱住手里只吃了两三口那碗面,沿牵山羊的路线转动焦点。放下碗面,踢着拖鞋跑到三楼的楼梯转角。不近不远,浅蓝衬衫加牛仔裤的男孩,正倾身一条条递着草给他跟前的山羊。庭奕浅背靠到刚好卡在遮挡物四十五度前,能见到罗渽民蹲着的墙边,抱起手臂傻笑。

      还有这样纯的人啊。

      第一次在日本,一个人也不感到很孤独。

 

      “那只山羊,你回来前有去看他吗。”

      “嗯?你知道咩咩?”

      “我也认识牧场的老板。”

      “啊。我搬走前,买了点黑麦草种子和可以吃几天的扁穗冰草过去。但咩好像知道我们即将不可以见面,给他平时爱吃的都不太开心的样子。”

      “可以视讯。没有老板联系电话的话,我等下给你。”

      “对诶!他给的名片我都忘了。他应该没改电话吧。”

      “嗯,前阵子聊天有说到。说没改。”

      罗渽民的脸上添了几分喜悦,雪白的肌肤像扑蘸上不少粉色胭脂。一下子忘记问为什么会知道自己跟咩是好朋友。回到家才想起来。

      庭奕浅翻了下罗渽民随手练习的涂画,发现他的笔触跟当时自己在日本纹身店打工的风格有点像。六年前,休息时间都在修改文档的她,没想过能在店里遇到伯乐。这个人也成为了她在日本最信赖的好朋友。想到这些,忽然对于罗渽民的作业有了新一角度的解读。

      或许让他画出来的糖截面缺口,丰富点他独有的元素,再直接体验纹身的各个过程,就是最有说服力的论点。

 

      罗渽民淋过细雨跑来,听到这个主意,就提出完稿后要用笔描在庭奕浅的手臂上。

      “等你画完,我觉得可以再说。”

      “你一定会允许的。”

      话一撂下,罗渽民就转身走进她专门设置的隔音小房间,开始将一些有过的想法修改进去。

      缺三角块的方边圆弧异型糖,只有半个斜截面底,左方顶的交点上空点了一颗雨滴,斜切面偏右下飞落一枚樱花之瓣,剩薄底透明糖片的缺口上,有一只踩着些少边界的苹果。

      庭奕浅因碧蓝与薄荷色相互沁透又各放绚彩的点涂瞪大眼睛,随后才专注到只看过草图的奇特设计上,慢慢在线条、元素及探求他眼神的回应里,知道了为什么熟悉感那么强烈。

      罗渽民近距离察觉着她眼里的惊艳与感动,发自内心有点害羞,即使低头笑也挡不住洁白的牙齿。

      其实是有点怕痒的。庭奕浅很少让别人触碰,更别说像现在这样,给罗渽民随意发挥。

      “你确定这个是易清理的对吧。”

      “这里的材料都可褪,除了纹身。”

      突然干咬着下唇紧张起来,罗渽民对硬头签字笔呵了口气,连瞟了几次她的神情,睫毛跳闸般眨动。尾指延线和左手抵在她温烫的右后臂,笔触及三角肌时彼此都敏感地动弹了轻微。对上眼眸后,生长中蹿升着热气的半熟桃子,将醺过的色泽逐渐暴露,甜破涩的香气晃晃悠悠。

      “会不会···画太用力?”

      “不会。你尽力发挥。”

      似乎是在为自己忍下来。因为她正在偷偷咬紧牙槽,拳心捏得好用力,手臂也是绷着的。罗渽民很开心,又有点吃惊,可立刻就将闪现的笑容转换成投入加速的状态。

      庭奕浅再次认真盯着这张专注时美得更张狂仍有度的脸庞,记起他为自己买来的那袋油亮红苹果。

      “第四颗糖还没吃,就收到一袋很漂亮的苹果和药。重感冒好像很值。”

      “要不是我在外面听到你的咳嗽声,你又要随便睡多点就不管了吧。”

      “你说得对。”

      “不要生病。就算是,也要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
      隔着门也能感受到他沙沙的声音质感里,一丝不苟的爱意。现在他又说了差不多的话。

      “你是不是也感冒了。”

      “怎么听出来的。”

      “我就是能知道。你···去找便利店的老板说是我朋友,他老家做的柑橘泡茶喝对喉咙很好。”

      “好。明天上学前我会买口罩和药过来。”

      日本的便利店像个移动百科,随时能给他们物质能量。跑得很常,所以都跟老板很熟络。

      庭奕浅忍不住踮起脚去看猫眼,可爱的身影在视野中越来越小,对他的想念却在不断扩大。明明只是两三天没见。

 

      凌晨三点,罗渽民还在书房的电脑及画具上琢磨刚描在她手臂上的图案。因为保留着手感,他想要立刻记录下来,一些该有的或新想出来的细节都可以将此补得漂亮些。

      第五次来,罗渽民挑了二十一点。

      “视觉设计对吗,你的专业。”

      “嗯。交换生回来读了一年,今年准备毕业。”

      “还是想继续研修导演系?”

      “我对短片短电影有点执着,所以希望能考上。”

      “你会的。”

      “但我不拍人像图。可能因为一直有种跟这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吧。胶片的质感很好,就显得有纯真度。把握不好与其他人的距离,反而会制造出一些混乱温差,甚至是虚伪。可又不可否认,只要你诚实捕捉,那些生动就一定能带来鲜明的色彩,有吸引力到可以忘记为什么拍下来。”

      “既然有了这样深层次的自我拷问,那是不是,可以将拍摄者这一定位,放到这份生动里。框的景外,有时候比呈现出来的表象更重要。那么,拍不拍摄人就更取决于掌镜者。也许,沿差不多的思路,你能发掘出还没发现的自我和世界。”

      第一次有人,对得上我这样的频率。

      第一次可以,畅泳在别人的思域海阔里。

      罗渽民突然靠前,恍若热辣的气息出漏于沾过水的桃色唇,沿咬下一口苹果嘴边的无戒备,替换彼此的呼吸。像轻叹,像惑蜜。干脆动听的另一口,偷窃掉她的眼神,心绪,清甜却只在他齿间落雨。

      “下次来,给我纹身好吗。”

      “不好。”

      “为什么。就像第一次,为什么扔我出门,因为讨厌吗?”

      “不是讨厌。只是···有点怕触碰关于日本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  “对不起。让你想起了对你来说或许不怎么好的东西。但我相信,你会更加记得现在,以及未来的我们。”

      “那你真的愿意纹身吗,我没有给朋友纹过,总觉得有点怪。你有想到想画的图?”

      “就我画的那个也可以。暂时没有其他意义更深更重要的了,比起这个。”

      “好。你给我稿,两三天后这个时间。”

      腕脚上的树叶青草香没挥发完,洗澡后庭奕浅还嗅出了躺在其中的淡淡牛奶味。那本计划要出版的短篇收尾前,庭奕浅在日本公寓的车棚收到这份香水礼物。字条写的虽然是“新年快乐”,但能马上读懂他那颗渐染着稀释桃红水粉的草莓糖,和签字笔斜切而落的手握笔线描,是在祝贺“短暂逃出困兽森林”。

      他好像比自己还清楚,灵感要降落哪一梦域日期。2021最后一天,嘴里吃的第五颗,也还是甜适得那么肆意。

      想着他今晚说的话,忽然一撇撇温暖水滴挞在脸上,闪着光泽,占据瞳,湿打肤。蒙掉背向的暗黑,以收集或付出的纯良追赶下一片天亮。

 

      阿胖生日这天被他们放鸽子,还好罗渽民本来就特意来一趟学校,陪他啃平时喊都不吃的披萨。买的薄荷巧克力蛋糕高兴得他蹦蹦跳跳的,像个超重波波球在弹。

      “上次干嘛不来啊。”

      “我有想去的地方。你也知道,那种场合我呆不久。”

      “其实你打给我的时候,就听出来你好像很down。诶,他们还真的是不靠谱,说那么多,结果还不是抛下我跑去玩了。”

      “也不止这次啦。你自己看着办吧,反正我跟他们不熟。”

      间断有些疯狂行为的罗渽民,实则完全不会做那种越矩装酷的事,很怕任何会刺激到身体的接触。会提出这样的主意,是因为放不过任何跟她的联系,于是就这样脱口而出。下午庭奕浅提前关了店,等罗渽民来的时间都在忙着准备些什么。

      “我就坐在这里等着对吗。”

      “你要纹什么部位,掀开衣服,很快过去。我开了暖气的。”

      “啊——噢,好。”

      今天稍显陌生的他,扭扭捏捏的样子还蛮可爱的。庭奕浅把东西分门别类放好后,坐在紧靠纹身凳的圆椅子上,再让距离拉得更近一些。只见罗渽民宽廓的右肩头几乎怼到自己下巴,扭过身,被扯歪的衣领回弹了点,但能隐约看到那肌肉衬托下鲜明的锁骨线条。

      “喂。罗渽民。”

      “——嗯?”

      失神的反应令庭奕浅忍不住低笑一声。他的眼睛有点湿润,微微俯视着自己,睫毛刷动的分分毫毫都像在耍着无辜的脾气。

      “哈。你先转过来嘛,不要怕。”

      撅着嘴将腿也放下来正对她,想说些什么又没说。

      “彩绘来的,不要怕。我知道你怕针。”

      庭奕浅拍拍他的右边膝盖停下,拇指抚动而过的瞬间,罗渽民挺直腰板变得紧绷,完全听不到她说的是“彩绘”。瞪得颇大的桃花眼里瞳孔震动,翘起的一撮呆毛不识趣地弹了弹。

      “给流浪狗狗打针的时候,你的脸皱得比他还厉害,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敢直接纹身啊。所以我准备的是彩绘。可以保持一个星期多点,要试试?”

      他们一起出门散步那天,有只大狗狗迷路受伤,兜兜转转找到他的主人以后,一起在兽医诊所呆到治疗结束。庭奕浅看到他的反应后,故意问了差不多的话题。不过罗渽民因为过于害怕,随口暴露了自己小时候打针必哭那些经历就忘得很快,所以对于庭奕浅记下来还特意准备彩绘,他愣了十几秒才想起原因。

      “想了想适合图的颜色和持久度好的颜料,应该画出来会好看。我很喜欢你画的图。”

      “要——要试。”

      “不会还怕痒吧?”

      “噢···怕。”

      “那我换一种稍硬朗的笔,会有点痛,但比起痒会好点。”

  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  庭奕浅擅长的技术刚好适用在这个图上,提前练习了大概十几次,她现在几乎可以直接不看草稿就画出来。罗渽民小鹿乱撞的心逐渐平静下来,开始专注于她落下的笔触。稍微痒的感觉似乎也能轻松忽略。

      卫衣的领口比较小,不方便画图,庭奕浅干脆直接抓住衣角揪一点起来。罗渽民吓得动弹两下,随后就乖乖掀开,像只受惊后的兔子带点迟疑交出胡萝卜。

      刻画出来那般的腹肌廓型深浅有度,乍看单薄的肌肉在发力后立体且别致。罗渽民又侧了点身缩着肚子,轻轻“嘶”的一声既像要发冷又似在害羞。

      “我去把温度调高。”

      转过身才明确感受到自己的双颊正在发烫,热感与红晕左右跑动不均匀,导致庭奕浅在脸上乱挠了好几下。

      颜料事先有特意加了点罗渽民喜欢的胡椒花梨木香,一晕开即散发出奇特但舒服的味。罗渽民浅笑着,没想过做彩绘也能这么幸福。

      缓缓的温热气息打在锁骨周围,笔尖勾起的发痒伴随着云柔般的指触,犹察觉不出电流却嗞嗞入肤的利刃棉花。罗渽民每颤栗一些些,庭奕浅就以勾画时的角度稍抬眼,吻合上他此刻带点水动光泽的小鹿垂眸。

      “你知道吗。那个吻,比纹身还深刻。”

      他的语调分明没有什么特别,可挠在耳边,就像湿水维达,那股清凉和香味“啪嗒”贴近,沉甸甸的夏日舒适。

 

      雾气或湿度替玻璃窗涂上大半层蒙蔽,本就有点低温的出版社会议室过了午后更冷。没开灯,室外的光线将身影裁斜,层次分明。

      “你擅自偷了我的版权。”

      “我···”

      “你会得到该有的后果。”

      庭奕浅大力摔门,走一步就被窃走些许氧气,深呼吸也没用。头嗡嗡响,跑到一家蛋糕店前闻到奶油香气,才有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

      进去啃了好几个大小不同的草莓蛋糕,庭奕浅觉得还不够,只不过真的吃不下了。拖着舀慢的脚步,好不容易回到公寓附近,却发现自己并不想进去。就这样蹲在垃圾桶的旁边,跟雨水一起放掉目的,模糊感官。

      罗渽民今天在美术馆看了老师的一个摄影展,头发做了定型,露出额头,黑皮衣修身裤与短靴将身上本就优越的特点极大化,黑发映衬下深邃的眸故事感很重,一切不加修饰反更惊艳。

      他望向隔透明伞的云雨,一层薄黑像保鲜膜被流动的灰和泛白推挤,渐大的水滴砸出声,每一滴都在伞上开出生动美丽的花瓣。他有点迷恋这种别人大概不懂的独特艺术氛围,停住脚步,反复看了好几次。心急了十几秒对焦在哪,才舍得小心按下快门。

      拐弯后,罗渽民发现穿着米白卫衣的庭奕浅正缩在一旁发抖。慌乱之下,伞转动飞出的雨滴打在眼睫毛和脸上。等捏紧她的后臂拉扯起来,伞倾斜移动到那边,才知道自己的后背和腰都湿了。

      “傻瓜,你在这里做什么!”

      “会感冒发烧的!”

      “上次只听你声音都心疼得快哭了,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呀!”

      下眼眶红红的,载的是雨水。可听到罗渽民几乎喊出来的话,终于哭了。

      全部关于自己的话,心疼自己的话。

      捧起他的脸,用力撬开再撞破彼此的唇边,草莓奶油味慢慢被勾起,却抵不过雨的咸或生涩。罗渽民反应过来的第一秒就自然绕过腰,紧紧圈住,即使嘴上想跟着急切回应,但还是任由那份飓风般的热烈席卷而来,将温柔放进一丝一扣。

      原来自己也被深深地爱着。

      原来脆弱时最想他,他真的就会出现。

 

      “那你以后也可以不用纹身。”

      庭奕浅顿了几秒才记起这次冲动。闪躲他的眼神,可又会像只拥有特定彼向的小猫,嗅着气味亲密蹭近。

      “我的纹身就在我面前。”

      “啊,我是说你画的这个。”

      “嗬”地笑出,庭奕浅回国后第一次露齿笑。

      “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。要是每次跟我见面都能这么开心就好了。那样,我也会很开心的。”

      “因为你,我确实开心很多了。对不起,一开始那样当你陌生人赶出去。要不是你再来,我可能不会跟谁做朋友。”

      “我会一直来。无论如何。”

      庭奕浅勾尾的一笔与音节同时落下。忽然心跳有些骤快,体温也正在升高。她握住罗渽民宽厚的手掌,触着微烫,在连接拇指最多肉的地方小扇形般左右摆搓。

      他们知道怎么互相取暖。

 

      扯下左肩的衣服,对着镜子傻笑,罗渽民好像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自己。开心得有点过分的自己。洗澡后,记起有瓶跟今天加进颜料差不多调的香水,喷了点到手腕。随后找出来的东西,刚好喷的就是这瓶。他有给偏爱喷上独特标记的习惯,这个味道是他的最爱,刺激中温和的力度很稳,有点像半空中飞溅的浑浊气体撞进梨汁,韵味厚却不失清爽。

      彻夜未眠的庭奕浅,写了些什么下来。

 

      罗渽民今天带的早餐甜点,是他自己在日本也开始喜欢上的草莓糖。碰巧想买多杯的浓缩美式,没想到跟庭奕浅的黑眼圈很匹配。

      “你是不是,尤其不拍异性。”

      “不拍。对我来说俗。大部分靠近我的,都不是因为我的内在。”

      “那···拍我呢。”

      罗渽民舔走嘴边的空气咖啡因,一慌张就两下两下眨动浓密睫毛,手刮过裂纹多的糙沙发皮,非常不自然地按下借力,竟不觉得痛。

      “罗渽民,你是不是哭过。”

      庭奕浅靠近,右食指碰了碰他的睫毛,挑起的轻轻两次触感奇妙。眼圈醺红,那份无辜恍惚若现。罗渽民咬紧右下唇又松开,空出许多的眼白在此刻格外动人,跟黑瞳一向固有的深情,正释出香氛。

      “怎么在我面前总那么无辜,像个小女孩一样。哭过的眼睛还是漂亮的。”

      “你是例外。只有你。”

      罗渽民抓紧她要移开的前臂,另一只手拿出一沓刚开始答应她的东西。是庭奕浅在日本当短诗作者时扔掉的手稿,还有罗渽民在她上飞机后才发现的糖纸。

      “生日快乐。一天接一天。”

      “樱雨,纯真,察觉他。”

      “硬糖磕齿,草莓?”

      “蓝衬衫也会蹭上羊咩的青草香吧。”

      “蝴蝶愿意降落唯一的红果停机坪。”

      “困兽二十九,森林二十五。”

      “雨中第七感。”

      是没有其他人知道的、没有用过的“庭奕浅”,不是“庭芋季栩”。

      到水曜日,罗渽民就会放一颗草莓糖进帆布束口袋。庭奕浅吃完后,会把糖纸保留起来,写上跟作品的诗完全不一样的字句。他们自然、活泼和富有想象力。其中有一天,罗渽民在门外看到她扔掉的手稿,上面的思考飓风充满了对写作与生活的热爱,并打动了愿意蹲或坐在楼道的冷水泥地,仔细阅读这份有趣的他。于是罗渽民决定替她好好保留这份热诚,想着等需要时,或许真的有用。

      列车路过这个街区前,罗渽民站在对面手提着一大袋草莓糖。他提前问便利店老板,能不能回老家时带多点他们店的草莓糖,打算接下来也继续给她。车即将到来时,他看到了一个很像或简直就是庭奕浅的人,坐在行李箱上撕开什么准备放进嘴巴。等绿灯一亮,对街已经变得空荡荡。他踢着杂草,心想有点郁闷。可很快就在要灭的橙色烟头旁,发现了那张自己很熟悉的草莓糖糖纸。味道一闻,跟手中的一样。

      熟悉的门外爱用品不再出现在这个六楼的转角,熟悉的人不再接收装载各种心意的草莓糖,熟悉的所有都彻底变成空白。罗渽民坐在门口很久,直到体温低到受不了。

      凌晨时分,日出接近,罗渽民跑完街上能买草莓蛋糕的店回来,跟她一起在创物市场挑的浅蓝灰飞行服都披上了一层薄露水。抖到牙齿碰撞出声,换鞋时发现左边角落那对有条红色细边的白色低帮匡威下,放着好多张纸。

      拳心怼在有点余留蜜的粉唇边,深呼吸多次后,睫上变得厚重潮湿,像水雾,像冰霜。罗渽民一片一片认真读着,不知不觉就落下了泪水。

      “为什么现在才发现···”

      愣着直到天亮,他进去拿勺子吃蛋糕,吃到很撑还在吃,不停掉眼泪,哭累了缩在桌脚旁睡着又冷醒。

      一年后,第七次再找之前的晚上,他一样哭得很伤心。他很害怕会再次让一切变成空白。但这次,他握着彼此的信赖与爱,即使易碎感仍环绕在那双痴情的眼睛、那对发红的耳朵和那些打动心底的话。

 

      他真的决定拍庭奕浅。浴室写真。

      “咔嚓。”

      “嗬——”

      体温降到蒙上水雾的玻璃上,即刻变清晰数秒,指触、腰际或任意线条碰过去又撤走。

      一些撞击过后,罗渽民擦干腹肌上仅有的那滴水珠,穿她的白色短袖,坐在隔音房里收胶卷。

      “其实我也看到你了。拦路灯前。”

      “心里想的是:以后不会再见到他了吧。也许不会再见到这样美的人了吧。我居然主动选择逃掉。”

      “可当时的我,应该只会做这样的决定。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  “这个第七次,我不会再放开。”

      庭奕浅递了一本纯浅粉色封面的书过去,小开本,像本短诗集。罗渽民在一大片空白里找到了那句诗。他低笑,微笑唇型很漂亮。

 

      “我觉得你,很像水母。”

      “我想我身上没有任何画记,保持最干净最原始。因为我本来也不爱记住什么。但,帮别人刻画,有种我也一同在圆满那个故事的感觉。这很适合我,总是在以旁观状态游离的人。”

      “水母能用触手的小球,提前十几个小时预知海洋风暴。但我总觉得他们像是那种,会在风暴前一刻,撞一下那边缘再逃开的生物。握有极致危险美,敢探险,酷。”

      “那为什么像我。”庭奕浅其实很久之前就想过自己到底像什么,认为接近的也是水母。

      “透明、难以名状的美。游离的话,不就是最自由嘛。游向爱人时也是最像自己的。我感觉我看到过,比如现在。跟以前我在海域见到最爱水母一样,很心动。”

      “仙人掌的刺,偏偏长在水母身上。不对,是卡进。”

      “明明给的是最讨厌的人工草莓奶油,却将我人生中最重要最爱的人卷了进来。”

      捏了一下他的喉结。庭奕浅下齿突然费劲,速咬碎左边那颗硬糖,甜渣冲进罗渽民的口腔。混乱气息间,能尝出他今天的唇蜜,是草莓味的。

      舔到他喉结时,窸窣声拌短呼气打出些可爱好奇。罗渽民的大手掌抚着后脑勺轻轻前推,小小的有点热,发丝细顺。

      “偏偏新买的沐浴露,就是芦荟味的。嗬。”

 

      罗渽民回家后,打开了他在日本捡到时就没打开过的手稿。庭奕浅特意将这几张皱着的放回他的袋子。

      “钝感,还是迅敏。”

      “透明得那么类似。”

      “海洋风暴。”

 

      倒数第八页,距底下十三厘米。

      “你是我不想避开的海洋风暴。”[比喻最深处涌上来的「洋流」]

 

      吻合,不断吻合。






@瑞球


*触刺水母:

1.灵感来源之一:

水母触手中间的细柄上有一个小球,里面有一粒小小的听石,这是水母的“耳朵”。由海浪和空气磨擦而产生的次声波冲击听石,刺激着周围的神经感受器,使水母在风暴来临之前的十几个小时就能够得到信息,于是,它们就好象是接到了命令似的,从海面一下子全部消失了。科学家们曾经模拟水母的声波发送器官做试验,结果发现能在15小时之前测知海洋风暴的讯息。

水母虽然是低等的腔肠动物,却三代同堂,令人羡慕。水母生出小水母,小水母虽能独立生存,但亲子之间似乎感情深厚不忍分离,因此小水母都依附在水母身体上。不久之后,小水母生出孙子辈的水母,依然紧密联系在一起。

水母是低等动物,所以智商这概念没有在科学方法里确定。


2.关键词:

1)故事上:

自卑 带刺

聆听 包围

风暴 依赖

2)性格上:

庭奕浅:忧郁 果敢 透明

罗渽民:温柔 疯狂 自信

3)共同点:

独特性很强

(开始设的范围 不一定都有)



*线索:

1. 七次草莓糖&糖纸短诗

(可以大胆猜测给/写的时机)

七个星期

七次再找


2. 立体透明亚克力/线圈灯:

Stayy. :想要在日本逗留很久

Stopp. :愿意停下来的人可以进来


3. 他们肢体语言的细微变化

“Body language talks.”


4. 过渡句各自的一些心理描述


5. 时间线上的每一点都是不一样概念的故事拼图


6. (等你发觉···)



*感想:

开始于灵感最匮乏的时段。可我想写好他的决心很强烈,构思也是我本人喜爱的类型。所以即使每天零字或一百两百字的过程很难熬,我都很认真对待这个故事。想把现实中也温柔坚定的罗渽民写出来,想将紧紧相扣的两个相像且非常吻合对方的他们展现出来。

 

时间线跳得比较多,但每段插叙我都会究其原因、想好能否讲清楚才放进去。这篇的笔记也特别多。认真细读的话,相信能懂。其他没提及的,说实话也很重要,都花了很多心思。

 

或许淡白,或许浪漫,或许值得七秒记忆。




新年快乐!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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